soviet1991

冰河本命 姜维本命 张清本命 内拉祖里 女权主义者
季汉黑/意黑/直男癌/娇妻/恋爱脑请绕道不解释
圈地自萌 冷CP爱好者 女孩子都是小天使

日出

老寡妇丽达·巴图林娜大婶的独生儿子安德烈在车臣战场上阵亡了,因此她只好独自去镇上采购她未来一个月的食物和日用品,返回的时候遇到了暴风雪。这场糟糕的暴风雪差点要了她的命。她的食物被吹得到处都是,她的雪橇陷入一个裂开的冰缝里,她的训练有素的爱斯基摩犬拼命地扯着绳子,希望可以把主人和这该死的雪橇拖离危险,这真是糟糕透顶的事——她想,也许上帝要用这种方法带走她,救赎她,让她不被思念继续折磨下去。

也许,他们一家将要在极乐世界团圆了——丽达·巴图林娜大婶微笑着陷入了黑暗。寒冷的感觉越来越微弱,本来刺骨逼人的寒风吹在她身上,却也十分的舒服。丽达·巴图林娜大婶十分享受这种幻觉,她想如果就这么睡去,倒也不坏。

她终究还是没有去见上帝,因为她还有知觉:至少,耳边热乎乎的气体伴着哼哼唧唧的叫声,她还是能感觉到的——大概是她的爱斯基摩犬在淘气,她想——睁开眼睛的时候她看到一只闪着耀眼的绿光的眼睛,哦,还有一只尖尖的、长着软软的胡须的嘴,在她耳边吐着舌头:对,这是一只狐狸,确切地说,它是只蓝狐,大约一岁左右,胖胖的身体,卷着尾巴晃来晃去。

现在这只狐狸正蹲在丽达·巴图林娜大婶旁边哼哼唧唧地叫着,不时悠闲地发出几声长短不一的叫声,象极了村子里赶雪橇的熟手,前面,她的爱斯基摩犬们忠实地拉着雪橇在雪地上奔跑,它们听从这只狐狸的指挥。

我一定是在做梦!丽达·巴图林娜大婶对自己说,这太不可思议了;她跟每一个人讲,她遇到了风暴,是一只狐狸救了她,千真万确:可是没人相信她——“神智不清了吧!”每一个人都这样想,丽达·巴图林娜大婶自己也不例外。

那只狐狸也被她留了下来——其实丽达·巴图林娜大婶不是没想过把它放生,可当她敞开大门时,却看见狐狸缩在墙角美美地睡起觉来——丽达·巴图林娜大婶凑到它面前仔细地端详,它小小的,浅蓝色的毛摸起来柔柔的,大尾巴本能地折过来盖住身体。“它真的很可爱。”丽达·巴图林娜大婶对自己说,“切布拉什卡,留下来吧。”

狐狸从此有了名字,它就叫切布拉什卡。“你失去了安德廖什卡,但你现在不会寂寞了。”丽达·巴图林娜大婶站起来自言自语地说,又看看那只睡得毫无防范的狐狸,微微一笑,“我去给你煮牛奶,亲爱的切布拉什卡。”

她找到一只小篮子,以前是存放针头线脑用的,现在经过她的一番布置,比如,在上面加了层厚厚的、软软的、填着棉花的小垫子,总之,那篮子成了狐狸舒适的小窝。她没有养过狐狸,但她过世已久的丈夫伊万以前有只漂亮的猎狗。“那么……”她安慰自己,“既然狐狸是犬科动物,它的食性也许跟狗差不多,是不是,切布拉什卡?”

她用看孩子时才会有的温柔的眼神去看切布拉什卡,但小狐狸却不知道它将有一个舒适的窝,以及它将告别风吹雨打的日子。终于,它闻到一阵香甜的牛奶的味道,于是睁开眼睛,黑呼呼的小鼻子对着面前的盘子左嗅右嗅,然后低头喝光了它。

丽达·巴图林娜大婶笑了,她也许该感谢那场暴风雪,赐给了她这么一只美丽可爱的小东西来陪伴她。

切布拉什卡喜欢蹲在壁炉旁边,眯起眼睛享受着温暖,那满足的表情天真得让任何一个人看了都会发自内心去微笑。丽达·巴图林娜大婶也喜欢戴着老花镜坐在摇椅上,或者织毛衣,或者看报纸,有时候什么也不做,只是静静地在闭目养神。这个时候,阳光从窗帘的缝隙里漏进来,点点金光洒在地上,在壁炉旁边的慈祥的老太太和乖巧的切布拉什卡组成了静谧的、和谐的图画。

切布拉什卡很干净,身上并不存在其他狐狸身上特有的味道。大概是基因突变吧——老太太想。它每天都给切布拉什卡洗澡,然后替它把毛擦干后用小毯子将湿嗒嗒的小狐狸包起来,放在腿上。然后她坐在躺椅上,看着小狐狸被包得只剩下两只滴溜溜打转的眼睛,耳边是炭火燃烧发出的哔哔拨拨的声音。老太太给切布拉什卡讲故事。

她讲道,25年前,她嫁给了伊万,他是一个打猎能手,身边跟着一只叫做比姆的猎狗;那时的伊万是个很帅的小伙子,她早就芳心暗许了,却故意为难他。伊万花了很多的时间才把她追到手……然后他们有了儿子安德烈。

她讲道,安德廖什卡出生的时候很瘦小,医生几乎不确定他能活下来,可是你瞧,他是多么英俊而健康的小伙子,他的脸庞仿佛是刀刻一般,他拥有着那么锐利的眼神……

她讲道,他们一家三口生活很和睦很温馨,安德廖什卡很聪明,十来岁的时候已经可以跟着父亲去白桦树林里寻猎物去了。有一天安德廖什卡回来对她说,村里来了一个少年,绿发蓝眼睛的,很漂亮。

“他的确很漂亮,虽然他不是个女孩。他的名字是卡妙,从希腊来的,他的身上有神秘的力量,他可以冰冻一切。”她讲道,“他的性格象他的奇怪的能力一样冰冷,每个人都那么想,他是一个不好接触的人,跟每个人都保持着一定的距离——直到我们有一天,看到他身边带着两个更小的孩子,而那两个孩子,都叫他师傅。

“你信吗?切布拉什卡,卡妙才不过十岁出头,却已经是两个弟子的师傅了。不过他看上去是比一般的孩子成熟,至少比我的安德廖什卡成熟。他还是不容易接近,但他的弟子们却不是这样,他们很快和村里的同龄孩子成为了朋友。

“那个绿头发的叫艾尔扎克,金黄色头发的孩子是他的师弟,叫冰河——一个拗口的名字,据说他来自日本,却说得一口流利的俄语,几乎和村里的孩子没什么区别……不管怎么样,这两个孩子常常被我们当作自己的孩子那样照顾,特别是安德廖什卡服兵役走了以后。后来啊……他们长大了,也拥有了跟他们的师傅一样的神秘力量……他们依然常来看我。

“直到有一天,冰河一个人来看我,他的脸色苍白,眼神也变得忧郁而绝望……他告诉我,艾尔扎克已经死了……这简直是糟糕透顶的一件事。好端端的孩子,为什么会死呢……就好像我的安德廖什卡,他如果能活下来,现在也该20岁了……伊万死的时候,我想我还有安德廖什卡……现在我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

她永远记得伊万去世的那一天,她从没有如此诅咒发明汽车的人。她丈夫有事前往莫斯科,还说要给勤俭持家的妻子买一件漂亮的衣服。丽达·巴图林娜大婶很期盼丈夫的礼物,可是她等到的却是丈夫在莫斯科出车祸的噩耗。那时她觉得天都塌下来了,她抱着安德烈痛哭失声……最终她可怜的丈夫没有能够见到深爱的妻子和儿子的最后一面,也没有兑现他对妻子的承诺。

“知道安德廖什卡怎么说的吗?”她自言自语,“‘妈妈,亲爱的妈妈,我来照顾你’……哦,上帝,我的安德廖什卡……”

小狐狸感觉到丽达·巴图林娜大婶的手在颤抖,于是抬起头看她,似乎也能感觉出她的悲伤和被思念折磨得发疯的痛苦。它呜呜地叫了几声,动了动身体。丽达·巴图林娜大婶微笑着摸摸它光滑而柔软的毛。“我知道……”她那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了微笑,“你会陪着我,我知道,亲爱的切布拉什卡。”

“从那个时候,冰河也不再过来了,他真是一个叫人心疼的孩子……”丽达·巴图林娜大婶看着窗外的星星和月亮,还有偶尔闪烁的极光,仿佛透过那壮观的极光看到她的安德烈,以及那拥有着淡蓝色眼睛和金黄色头发的少年,“我们大家都很担心他……不知道他过得好不好。”

切布拉什卡虽然和丽达·巴图林娜大婶一起生活,但却从不把她当作饲养者。事实上作为狐狸,它有能力养活自己。它经常出去捕食旅鼠和野兔,有时也会找到鸟蛋或者在被北极熊击破的冰洞里幸运地找到鱼来解馋。丽达·巴图林娜大婶家的大门永远向它敞开,而且,凭着天生的方向感,它永远不会迷路。

它永远不会问自己为什么会留在丽达·巴图林娜大婶身边,它只是一只小狐狸而已,一只名叫切布拉什卡的小狐狸。

它也见过冰河。在丽达·巴图林娜大婶的故事里,切布拉什卡知道冰河是个可爱但是有些内向的小孩,他的眼睛是淡蓝色的,犹如天空一样一尘不染。可是它看到的,却是这样的一个少年:他拥有成熟的气质,那气质和他仅仅14岁的年龄是那么的不相配;他的眼睛确实美丽,那蓝色仿佛隔了层雾般无法看清真正的心思;他表情淡然,仿佛漠视一切,偶然的微笑显示了他高贵的素质,但是那笑容绝不真实,因为他的眼睛仍然冷得象寒冰。

他敲开了丽达·巴图林娜大婶的房门。“您好,我刚从东京赶回来。这是礼物!”他微笑地示意了一下手里的东西,突然看到切布拉什卡,“哦,大婶,这是您的狗?”

切布拉什卡生气地翘起尾巴,仿佛在说:真没礼貌,您见过拥有那么漂亮的尾巴的狗么?

“它是狐狸。”丽达·巴图林娜大婶解释的时候,冰河已经在向切布拉什卡的方向走去了。他打量着切布拉什卡,小狐狸也不善地看着这个金发的少年,看到他向自己蹲下并伸出手,小狐狸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谨慎地注视着对方。丽达·巴图林娜大婶拿来了热牛奶。“切布拉什卡,小家伙,喝牛奶啦!”她说着,把碗放在小狐狸的面前。

“切布拉什卡?”冰河跟着重复,接着他笑了,“原来你叫切布拉什卡啊,小家伙。”他试图摸摸小狐狸的毛,被切布拉什卡灵敏地避开——看来它还在不爽自己被叫做狗。

第一次见面感觉并不美妙,切布拉什卡觉得,是冰河眼睛里流露出拒绝一切的目光让它本能地感到害怕。

可是狐狸终究还是狐狸,冰河再次拜访的时候带来了它最爱吃的野兔,解释说这是他和雅可夫一起猎到的。对于一只狐狸而言,美味从哪儿来的,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这美味现在起是它的了。冰河还说了什么来着?好像是说雅可夫见到他时哭得象个泪人,现在死也不愿意和“冰河哥哥”分开了——切布拉什卡这才发现冰河后面探出的小脑袋。

渐渐地切布拉什卡开始喜欢冰河了,因为这个少年每次到访都会给丽达·巴图林娜大婶带来欢乐和生机;当然也会给切布拉什卡带来一条鱼,或者几颗鸟蛋,又或是能补充维生素的浆果。失去一切的丽达·巴图林娜大婶把冰河当作孩子一样,因此,每次冰河告别她时,丽达·巴图林娜大婶总是担心而忧郁地看着那沉稳的背影。“他肯定发生了一些事情,只是他不想说。”她自言自语地说,“这个孩子,什么时候能快乐一些呢?”

这天切布拉什卡出去捕食,本来它的目标是野兔,但它却好运地吃到了鱼。回去的时候它遇到了狼群,短兵相接以后切布拉什卡成功地逃走了,不过狼群的利爪还是在它身上留下了一道道血口子,血从里面渗出,将浅蓝色的皮毛和白色的雪地染成红色。切布拉什卡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舔着自己的伤口。它注意到远处有什么东西在向它走来。按照它的本能它该选择逃跑,但伤口火烧似的疼痛阻止了它。

那是一个陌生的少年,碧绿的头发在白茫茫的雪地里格外明显,尽管现在是极夜。他只有右眼能看到东西,左半边脸上那丑陋的疤痕异常刺眼。少年穿得十分单薄,手里拎着一个手提箱,看来是来西伯利亚旅游的;他注意到了切布拉什卡和它眼中的绝望,以及它身上的伤,于是,眼神柔和起来,他向切布拉什卡走来,不顾小狐狸的挣扎把它抱住。

小狐狸在少年的怀中开始颤抖,很剧烈的让人感觉到它的恐惧。少年的手抚摸着切布拉什卡的皮毛,来到它受伤的位置,遮住它们。接着,小狐狸感到一股奇怪而舒服的感觉漫过全身,它感觉好极了,好像被注入了能量般,它的伤口不流血了也不疼了。这真是一件无比开心的事。少年的手继续在切布拉什卡身上寻找着它的伤口并治愈了它们,他也看到了切布拉什卡颈上的项圈,上面写着它的名字和丽达·巴图林娜大婶家的住址。“切布拉什卡?”他读道,“原来是只狐狸狗,好了,我带你去找你的主人。”

虽然第二次被人叫做狗,切布拉什卡很不爽,但看在他刚刚给自己疗伤的情分上,切布拉什卡忍住了咬他放在自己嘴边的手指的欲望。

切布拉什卡被带回家的时候冰河正在院子里帮丽达·巴图林娜大婶准备干柴,他看到抱着切布拉什卡的绿发少年时,手里的斧头咣当一声掉在地上。

这声音吓到了切布拉什卡,于是胆小的狐狸哧溜一下钻进房间里面,不肯出来了。

冰河无声地看着门外的绿发少年,也被他看着。然后冰河感到他的腿把他带到门边。冰河突然有种被捉弄的感觉,这感觉迅速转化成愤怒,冰河一拳打过去。

少年不想跟他闹,左手很快接住他慢得出奇的拳,笑着说:“退步了,你。”

“你混蛋!”冰河骂道,“想想你都干了什么!你既然想甩开我,为什么还要回来这个西伯利亚?”你不知道我每天晚上都被思念折磨得睡不着觉吗——这句话冰河费了好大劲儿才没说出来。

他很生气,他居然天天在“缅怀”一个大活人,而且为他吃不下睡不着,这不是笑话吗?绿发少年扯出一个笑容,不怕死地说:“喂,想我了吧?”

“做你的梦去吧!”冰河越想越郁闷,他感觉自己是个陷入被害妄想的傻瓜,“看起来死对你来说很有趣,以至于你在我面前死了两次,回答我?死,很有意思,是不是?”

听到外面传来争吵声,雅可夫跑出去看个究竟,他想看看有能耐让冰河大吼的家伙长的什么样子——

“天啊,是你?”小男孩抱着头叫起来,“艾尔扎克哥哥,你没死!”

没错,那个少年就是艾尔扎克,丽达·巴图林娜大婶的故事里那个活泼外向的孩子,冰河的师兄艾尔扎克就是他了。切布拉什卡趴在雅可夫脚旁怯生生地看着外面的救命恩人,此时他正在避重就轻地转换话题:“我没死两次;你连失踪和死都分不清,你完了!”他指着冰河,表情痛心疾首。

接着,他抱起还处在震惊中的雅可夫,摸摸他红扑扑的脸蛋,温柔地笑了:“雅可夫,想哥哥了吧!”这个亲昵的举动怎么就那么恶心呢:冰河受不了地拾起斧头,继续劈柴。

艾尔扎克拒绝帮忙,他对雅可夫说:“原来你们在这里,我说怎么找不到。这是巴图林大叔的家吧,安德烈又去打猎了吗?”他进了房门以后,看见墙上挂着的两张遗像,那再熟悉不过的面容和黑色的缎带提醒着他,他刚刚做了一件愚蠢的事情。他都能想到冰河此时肯定在翻白眼。

他在意的不是冰河的想法,而是……他希望丽达·巴图林娜大婶不在附近。好在,事实帮了他:丽达·巴图林娜大婶正在厨房煮咖啡,她糟糕的听力使她尘封的伤口并没有因为这句无意的话而再次受伤。,

丽达·巴图林娜大婶的饭桌上又加了一个人,这让她很高兴。她不喜欢孤独,现在热闹再次环绕了她,她做了很多菜,象平时一样不让任何人帮忙,把菜和汤端上来时,她感觉她有三个孩子了。

雅可夫在逗切布拉什卡,饭桌上正在争吵的两人的话题实在无聊得不可救药——奇怪的是,两个当事人还乐在其中。

“……反正,我鄙视轻易就放弃自己生命的人!”这是谁?哦,是往自己面包上涂果酱的冰河。

“知道什么叫‘不成功就成仁’么?你们的目的是破坏柱子,我们的目的是保护柱子,大家都要拼命的!”艾尔扎克不以为然地翻着白眼,咬一口手里的汉堡。

“那你既然已经成仁了,干吗还复活了滚回来?”冰河撇撇嘴,突然感觉他手里的面包那么的不爽。

“我不说了吗?你想我,我就回来了!感动吧?”艾尔扎克淡淡地说,神情却拽得二五八万的。

“你这自大狂,给我差不多一点!”某人抓狂了……

雅可夫看着切布拉什卡,抱起它走出房门。他无法理解地看着冰河:这是他认识的冰河哥哥吗?

冰河和艾尔扎克在厨房里帮助丽达·巴图林娜大婶把碗洗掉;听着自来水哗啦啦地流着,冰河居然鬼使神差地想到了东西伯利亚海以及那致命的冰洋流:他清醒地明白,有些事情根本无法忘却,也根本伪装不了——比如,他急切地想知道,艾尔扎克和他,还能不能回到过去……

现在艾尔扎克默不作声,这就代表他想让冰河先开口。于是冰河成全他:“喂,你……”他想知道艾尔扎克这次是不是永远留在西伯利亚,还是仅仅回来看看他就走——如果是后者,冰河想,他一定会尽力留住他——可是他不知道该如何开口问。

他的脑子里出现了两个假设……

假设一:冰河问:“你什么时候走?”艾尔扎克肯定会惊讶地说:“怎么,我刚回来你就赶我走?”然后冰河会慌忙澄清自己的意图:“不是的,我不想让你走!”艾尔扎克大概会说:“好吧,为了你,我留下。”哦不,这也太恶心了。只是想想,冰河身上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假设二:冰河问:“你这次回来,干什么来的?”艾尔扎克大概要说:“回来找你啊,不欢迎?”嗯,这种回答比较正常。然后冰河会说:“然后呢?”“然后?”艾尔扎克会说,“你的意见呢?”“留下来好吗?和我、雅可夫一起生活……”这……这更恶心,跟吵架之后尝试和好的情侣似的。

艾尔扎克好奇地看着冰河的脸色突然之间变得很难看,一会儿白一会儿青的。他考虑了一会儿,把手里的盘子擦干净。“喂,你的眼睛怎样了?”刚说出口他就后悔了,这开场白太没创意了。

“呃?”冰河一愣,接着在心里稍稍地嘲笑了一下艾尔扎克,然后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眼皮,那里有一处浅浅的伤疤,“还好……呵……”能不好么,压根没伤及视力,也没有在他脸上留下难以忽视的伤痕。他想,当初艾尔扎克挣扎在冰海里的时候……失去左眼的一瞬间,很疼的是吧——于是他这样问了。

“嗯……是很疼,那时我疼得想找个人揍一顿,可我周围却只有半死不活的你。”艾尔扎克突然发现这样的场合幽默根本不合适,“哦,对不起。但我要说,你不必为这事而内疚。我一直没怪你。”

“是吗……”冰河自嘲地笑了,艾尔扎克是故意装傻吗?他又不是不了解冰河:与其说原谅,还不如把他骂一顿或者跟他打一架,能让冰河心里安慰些。

“你在怀疑什么?”艾尔扎克十分肯定地说,“我象口是心非的人吗?”

“……非常象。”冰河说,“简直就是!”

“哼!啊对了……”艾尔扎克突然想起了什么,“我的床你没扔吧?”

“啊?什么床?”冰河显然很久没体验这种跳跃性思维,一时难以适应。

“我的床!你不会真的……扔了?”艾尔扎克眯起眼睛危险地盯他。可是冰河不买帐:“没错,我扔了!”他漠不关心地说,一副“扔就扔了你能奈何得了我”的样子。开玩笑,让那床继续留在他的视野之内以便他能够随时睹物思人?冰河还没那么自虐。

“嗯……”艾尔扎克沉吟一会儿,大义凛然地抬起头,打了个响指,痛快地说,“那好办,我不介意睡你的床!”

冰河盯着艾尔扎克三秒钟,咬牙切齿地问:“那……我呢?我……睡哪儿?”

“沙发。”

到自己的家里,冰河命令艾尔扎克去雅可夫的房间给他讲故事,作为他留宿的代价。今天的故事是天鹅湖,于是,艾尔扎克一脸黑线地走进雅可夫的房间,又一脸黑线地出来。冰河正从浴室走出来,光着上身,擦着头发上的水。艾尔扎克无奈地说:“喂,不是吧,你每天都给雅可夫讲故事?”

“有什么不可以的吗?”冰河歪着脑袋看他,一脸不屑,“你可以去洗澡了。”

“哦。”艾尔扎克扶着头去找换洗的衣服,他打开行李箱,那里面有他所有的日用品。艾尔扎克找出毛巾,拿着去了浴室。

冰河趁机迅速铺好床并躺了上去。当艾尔扎克从浴室出来的时候,他看见冰河悠然地躺在床上,靠在靠枕上看书。

艾尔扎克擦着头发走到冰河床前,坐下,一条腿放在床上。他用手背推推冰河的腿:“喂,往里去一点!”冰河很诧异地望着他。

“我要和你一起睡。”艾尔扎克理直气壮地说,“反正我们小时候也一起睡的。”他其实想说,反正我要睡床……冰河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起床,嘴里骂着什么,他将被子卷了起来,抱到客厅的沙发上放下。他任命地睡在沙发上,心想那总好过和艾尔扎克象小时候一样那么近地睡在一起……

冰河睡了个好觉,这是他两年来睡得最安稳的一次,因此他起床迟了些,也很满意地、稍微惊讶地看到艾尔扎克做好的早餐放在餐桌上,顺便忽视艾尔扎克嘲笑的眼神,和他的话——“起得真早,雅可夫去找切布拉什卡玩去了。”冰河顶着鸡窝一般的头发睡眼朦胧地走进洗手间,出来的时候已经很清醒了。艾尔扎克嘲笑说冰河走路的样子象梦游,冰河很不屑地用白眼回击他,然后他坐在餐桌前享受早餐,艾尔扎克则坐在他对面喝着酸奶。

“就这些?”冰河看着盘子里的黑面包。

“这能怪谁,”艾尔扎克翻了个白眼,“你的冰箱是空的,只有速食面,这是我最恨的食物!”突然他想到什么,补充说:“不会吧,你平时就吃这些?”

“当然不是,”冰河说,“只是你来了刚巧没吃的了。”他怎么能把这些天的悲惨到自虐的生活告诉他?那会被他耻笑的。

“算了,我知道你不会做饭……对了,”艾尔扎克的思维总是习惯性地跳跃,“喂,你想不想去上学?”

“嗯?”冰河诧异的表情告诉艾尔扎克他没听明白,于是艾尔扎克又说了一次。

“嗯……让我想想……”冰河考虑了一下,恶作剧地说,“东京什么中学比较好……”

“喂!为什么要选东京?俄罗斯不行吗?这里有所不错的学校!”艾尔扎克扬扬报纸递过去。

“不要‘喂’‘喂’的,我有名字!”冰河接过报纸,看着上面的招生简章,思索着,“的确是所不错的学校,不过你觉得我们的身份不会受到怀疑么?比如,我们的毕业学校,还有户口……啊,痛!”

忍无可忍的艾尔扎克拿起手里的杂志砸向冰河的头:“别跟我说,雅典娜连这些事都不能替你办!“

冰河把报纸揉成一团回击他,然后说:“我打电话去东京问一下,我也想过这个问题,我们现在需要知识,我们必须回到社会中去。我们……”他看见对面的某人似笑非笑的神情,于是说:“你又在笑什么?”

“没有……我只是想,难得你说出这么……这么高瞻远瞩的话。”躲过冰河扔过来的另一团报纸,艾尔扎克继续说,“真的。我以为你不会那么有远见,我以为你会过一天是一天呢。”

“别把别人想得那么……”想了想,冰河觉得这个词比较适合,“颓废!”

“哦?那么请‘不颓废的同志’讲一下他为什么直到我来了才想起来要去上学吧。”艾尔扎克摊摊手。

“……我不跟你说了。”冰河主动放弃,从小在斗嘴方面他从来没赢过对面那个人,没想到现在也是一样,“我去打电话。”

“等等……”艾尔扎克拉住冰河,示意摆在桌子上的碗和盘子,“收拾了再去。”

于是,他们在吃的分工方面达成了共识,艾尔扎克负责做饭,冰河负责收拾残局。

但是在其他方面……

“一边去,现在是国际象棋时间!”

“看什么国际象棋,那么费脑子!我要看跳水和游泳!”

“诶?你扫了地为什么不倒垃圾?”

“等你来倒的。”

某些时候……绿发的某人也会很体贴——

“喂,今晚你睡床,我睡沙发吧!”

“为什么?”冰河不解,他什么时候变那么好了?一定有阴谋。

“我要看足球比赛,今晚莫斯科斯巴达客场打国米。”果然。

“我就知道……”某人叹息,“不过我怀疑你这球盲是否能看懂。”

“没错,我是不懂,我看看热闹不行啊?”艾尔扎克此时特象无赖。

抱着这种看热闹的心态某人并没有因为国米的获胜而欣喜,也没有因为莫斯科斯巴达的失利而沮丧。他关了电视以后躺在沙发上,突然看到了沙发上有根金色的头发——它属于谁不言而喻;可是奇怪的是,艾尔扎克忽然莫明其妙的兴奋起来,他睡不着了。

失眠真是件糟糕的事,艾尔扎克把双手枕在脑后,瞪着天花板。他想了很多事,以前的和现在的,还有将来的。他是海将军中最后一个复活的,他睁开眼睛的时候身边只有巴尔安、伊奥、克利什那和隆奈迪斯。他们告诉他苏兰特的事,海皇波赛冬重新被封印的事,加隆的事,还有圣斗士去了冥界几乎全军覆没的事。艾尔扎克只听到一个词,“几乎?”他说,“‘几乎’全军覆没,就是说还有人没死对吗?”他抓住伊奥的肩膀摇。

最终他被昔日的伙伴嘲笑了一通,并且被告知,他牵挂的人现在在日本接受治疗。“如果担心他,你可以去找他啊。”巴尔安临别前对艾尔扎克暧昧一笑,“你的机票是哪儿的?俄罗斯?诶?你不去日本啊?”艾尔扎克很想给这欠揍的小子一拳,但想想他说的很有道理——他是满牵挂冰河的。

他们毕竟一起生活了五年,这五年他们几乎是形影不离。这种感情不是一句“各为其主”就可以抹杀的。

艾尔扎克最后还是没去日本,他不喜欢那个国家。他去了俄罗斯,兴致勃勃地游览了这个博大的国度:莫斯科、圣彼得堡、古比雪夫、斯维尔德洛夫斯克……他把每一处美丽的地方都画了下来,然后他想着小的时候,冰河跟他说俄罗斯是一个美丽的国家。“妈妈带我去过列宁格勒,那是一个让人感到处处都充满艺术气息的城市。”他说。艾尔扎克于是很奇怪地在每一处迷人的风景或者壮观的建筑前,画上冰河。

——就象一个强迫症患者一样,那么不由自主。

当然,这些画他没敢给冰河看,不然他不被冰河当作笑柄嘲笑几年才怪。

他又想到他看到的那只小狐狸,他隐约觉得这只名叫切布拉什卡的小动物是那么的与众不同。它的眼睛很有神,透着机敏和灵气。他感到这只狐狸将会给他带来什么——但实在没想到它将自己带到了冰河的身边。

艾尔扎克翻了个身,他还是睡不着。他想这也许是因为他习惯了卧室里那张舒适的床……他蹑手蹑脚地走进卧室,果然,冰河睡得很香甜,他这样子完全不象经历了生死和磨难的人。艾尔扎克不明白冰河怎么会有这种毫无防范的睡颜。他想起冰河的绰号——“忧郁的冰原贵公子”。艾尔扎克撇撇嘴,他实在无法想象,那个每天跟他斗嘴、失败后气得冒烟的家伙,跟忧郁有什么联系;他们为什么这样形容他?

冰河在夜里醒来,他被眼前的艾尔扎克专注地盯着自己的表情吓了一跳。而后者也刚刚明白自己在干什么,尴尬地笑笑。冰河危险地眯起眼,咬牙切齿地说:“你不去看比赛,跑我的床边来扮鬼?”

这提醒到了艾尔扎克他来这里的真实目的。他理直气壮地说:“比赛已经结束了,我睡不着,我想大概是我睡不习惯沙发。”他的身体已经钻进冰河的被子里去了。冰河踢他:“去死!我可不想陪你一起疯!”艾尔扎克说:“不疯……我只想睡觉,困死了,别闹……”

冰河彻底郁闷了,他看着卧室门,又看着身旁已经处于半睡眠状态的艾尔扎克,双手比划成一个环:他真想把这小子掐死。叹息一声爬起来,冰河瞪了一眼艾尔扎克——还是去睡沙发吧……艾尔扎克拉住他,朦胧地说:“别走,不就是一起睡觉么,我又不会吃了你,至于这样躲我么……”

冰河找不出任何话来反驳,于是睡下……可是,是他的错觉吗?为什么心会狂跳不止,而且脸上会那么烧?

第二天冰河醒来,发现身旁亮着台灯,艾尔扎克在他身边悠闲地看书。冰河踢了一下艾尔扎克:“做饭去!这是你的义务!”艾尔扎克没有动,他说:“现在才五点,你脑子发晕了吃那么早的饭!”冰河象听了一句外星话,瞪大了眼睛:“那你醒那么早干吗?你不是困吗——比赛结果是什么?”

“你的思维跳跃度也满大的——什么时候关心足球了?”艾尔扎克说,“0:2,我们输了。”

“‘我们’?”冰河索性象艾尔扎克一样坐起来,“你什么时候变成莫斯科斯巴达的球迷了?”

“刚刚。”艾尔扎克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于是岔开,“喂,你有没有想过以后的事?”

刚才是谁说冰河的思维跳跃度大的?冰河翻了个白眼,接着说:“以后?你不是说,我们一起,上学、工作,象普通人一样……”他的话被打断。

“象普通人一样,找个女人去爱,然后跟她结婚,生孩子……”艾尔扎克淡淡地说。

不知怎么的,这句话让冰河有些心虚。于是他说:“怎么了?难道不对吗……”这时的冰河,突然希望艾尔扎克能说出反驳的观点……

艾尔扎克忽然轻轻地笑起来。

“你笑什么?”不对劲,这小子今天太不对劲了。

“我这样子,不把女人吓死就谢天谢地了。”

冰河一惊,转过脸来面向艾尔扎克。他看着他的侧面,被光和影构建的魔术隐藏着,但那伤疤却那么丑陋而恐怖。冰洋流的漩涡般的记忆再次袭来,那是他费了很大的力气去忘却,却始终未能如愿的心结——冰河的心被沉沉地击打了一下,他有点想哭。

“在莫斯科……”冰河的声音在黑暗里颤抖,“有医院可以为你做手术。”冰河知道他在找借口,从而逃避责任。

“谢谢。”那不是我需要的。

三天以后,到了村民们一个月一次去采购食物和日用品的日子,很不幸地,轮到艾尔扎克去干这些。冰河悠闲地待在家里看看电视,听听音乐,他想艾尔扎克肯定在咒骂着什么。

现在,终于有时间去梳理一下这些天的心情和想法了。冰河躺在床上,心情愉快,他实在没想到他这辈子还能在见到艾尔扎克。在北冰洋支柱前两人诀别的一幕在冰河的脑海挥之不去,那时冰河甚至无力去流泪。他还记得艾尔扎克的笑,残破却纯粹。

从此冰河几乎每晚都睡不好,他记得一个传说,叫做“冤魂索命”,如果真这样冰河倒期待了。

然而,讽刺的是,冰河的命没被“索”去,艾尔扎克自己却回来了……这个时候,冰河无论如何也要鄙视一下艾尔扎克。

不但如此,他们还回到了过去。艾尔扎克成为海斗士的经历,似乎对他们的感情没有什么影响。艾尔扎克象以前一样无理取闹,冰河也象以前一样跟他拌嘴。若不是艾尔扎克脸上的伤疤的提醒,冰河真的怀疑那如同梦魇般的两年经历是否存在过。

那无法忽视的伤疤,正如那无法忘记的过去一样,让冰河时刻提醒着自己,他欠他的。

冰河深吸一口气,他想艾尔扎克怎么还不回来……尽管艾尔扎克回来以后肯定又要嘲笑冰河懒惰,可是他不在身边的时候,冰河却感觉少了点什么。四周静悄悄的,静得冰河都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他原本是习惯孤独的,可是艾尔扎克的到来生生改变了一切。

床上凌乱不堪,艾尔扎克这家伙不喜欢叠被子,真是懒啊……冰河把身体埋进去,然后,他不得不佩服这床被子的质量——被窝里还暖和着呢,这温度就象太阳一样……

雅可夫的哭声吵醒了他:“冰河哥哥,艾尔扎克哥哥,切布拉什卡不见了!”

冰河下床,打开门,只见雅可夫满脸泪痕地站在外面,看到他就裂开嘴巴要哭。冰河说:“别哭,哥哥马上帮你去找切布拉什卡!”

小狐狸是北极的天使,在西伯利亚有着极强的生存能力;它们的毛皮是淡淡的蓝色,与雪地极为类似。切布拉什卡平时淘气的时候就往雪堆里钻,这是让冰河最头疼的事——所以,现在它如果想离开,没人能阻止得了。

白茫茫的雪原一望无际……

冰河突然想到切布拉什卡的脖子上有项圈的,那么他也许能很快找到它。他有些懊恼地想,应该提醒丽达·巴图林娜大婶用链子拴住这只淘气的小狐狸。尽管丽达·巴图林娜大婶说:“算了,本来它就不属于我,它应该返回大自然,就象它现在所做的一样。”可是,切布拉什卡,怎么能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消失得一干二净?它难道不明白它这一走,把丽达·巴图林娜大婶的心也带走了么?

它如何明白?只不过是一只狐狸。

不过冰河最后还是找到了它。它和许多狐狸在一起,凶恶地对付一群狼。切布拉什卡身后是一只幼年的狐狸,不幸的是它已经受了伤,但仍然挣扎着想要战斗。狼群绿幽幽的眼睛在极夜里闪烁,然而这丝毫没有吓到切布拉什卡和它的伙伴们。它们龇牙咧嘴,和狼群相互对峙着:不知道它们怎么会狭路相逢——但是既然遇到了,就是一场事关生死的较量。这就是自然界的生存法则:优胜劣汰,强的一方才能有资格继续生存下去。

冰河没有上前帮忙,他只是觉得圣斗士的能力已经是没有用的东西——钻石星尘是很美的名字,可是它却带给冰河无限的悔恨和痛苦。他的星座是个大十字架,然而他不是那个听命注定的懦夫。他觉得现在已经是要回命运自主权的时候了,没有人可以阻止他甩开圣斗士的身份。

狐狸们赶走了狼群,然而代价却是——十几只狐狸倒在雪地里:有的只剩下一口气,有的已经永远闭上了眼睛。切布拉什卡抖了抖毛,它也受伤了——丽达·巴图林娜大婶一定会骂它的,切布拉什卡低着头向回走,方向与狐群行进的方向相反。它听着朋友们呼唤它的声音,这不是没有影响到它回归的心——直到,它看见了冰河。

冰河抱着切布拉什卡回去,他想丽达·巴图林娜大婶和雅可夫已经半天甚至更久没看见切布拉什卡了。他敲敲门,给他开门的却是红着眼睛、仿佛看到了仇人的艾尔扎克。

“你去哪儿了?”

冰河愣了一下。艾尔扎克什么意思啊,他现在正在丽达·巴图林娜大婶家里,他能不知道自己去找切布拉什卡了么……还有他那寒光逼人的眼神,仿佛走失的不是切布拉什卡,而是冰河自己一样。冰河很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把切布拉什卡交给雅可夫和丽达·巴图林娜大婶。“天啊,你受伤了,可怜的小家伙!”雅可夫大声叫道。

冰河这才想起来他居然忘了给切布拉什卡疗伤,他忘了他拥有治愈能力极强的小宇宙。他居然把自己的圣斗士身份忘得一干二净。艾尔扎克继续盯着他,他尴尬地问:“你怎么了?”然后便被艾尔扎克拽离了丽达·巴图林娜大婶的家。

冰河不理解艾尔扎克的所作所为,他想不通艾尔扎克为什么用那种眼光看自己,为什么突然那么粗鲁地——虽然平时也没温柔到哪儿去——拉着他走,而且路上一句话也不说,跟谁赌气呢?他更无法理解的是,艾尔扎克把他拽到他们的家后,居然吻了他。

而且,这不是礼节性的吻,这吻很深,很具有掠夺性。

随之而来的感觉是窒息,惊讶,迷乱,沉醉。

冰河想,他一定是昏头了,不然为什么正在回应他,而不是一脚踹开他……

心里生起奇怪的念头,冰河知道,那是期待。

他在期待什么……没有人能够解释。唯一清楚的是,冰河的感觉很好。

壁炉里现在没有火,可是两个人的身体却热得发烫。艾尔扎克的手伸进了冰河的衣服里,他的吻也到了冰河的脖子……冰河突然鬼使神差地问:“艾尔扎克,我们……在干什么……”

艾尔扎克的理智仿佛回来了,因为他推开了冰河,不去看他。冰河找了张沙发坐下,调整紊乱的呼吸和心悸。他听艾尔扎克用仍在波动的声调说:“我去做饭。”

冰河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刚才他和艾尔扎克都被魔鬼附体了——答案就是这样。

冰河一下午都在看电视,还好电视上在直播国际象棋大赛,这成功地分散了他的注意力。艾尔扎克在卧室躺着看书,他被书带到了深邃的宇宙。他们前所未有地沉默了一下午,所以,等雅可夫回来以后,他们才意识到已经晚上了。

本来,在极夜状态下,白天和晚上就没什么区别。两个人很有默契地想着,然后艾尔扎克很自觉地走去厨房做饭,冰河在一边安慰雅可夫——他已经在丽达·巴图林娜大婶的家里吃了饭——小男孩滔滔不绝地对冰河说,切布拉什卡有多么可怜;冰河则微笑着,慢悠悠地把他在雪地里看到的一切告诉雅可夫:切布拉什卡有多么坚强、勇敢。

他们沉默着吃完饭。电视是这个房间唯一的声源。冰河走过去将电视关掉,然后去洗澡。艾尔扎克拿着杂志坐在沙发上看;他在耗时间,等冰河洗完澡,他也要去洗。

艾尔扎克洗完澡以后来到卧室,没有忘记把门锁上。他知道冰河是在装睡,于是他关了灯,躺在冰河旁边,瞪着天花板想了一会儿,然后将视线移到身边的人身上,看到了冰河明亮清澈的淡蓝色的眼睛,坦然的笑容,以及所有他想知道的东西。于是艾尔扎克侧过身体,去吻他……

“你干什么……”冰河自己都觉得这话问得底气不足。

“你明知道……”艾尔扎克不理他,用这句朦胧的话,代替了所有他要说的,以及他正在做的。

“可以吗,冰河……”老天,他终于不叫冰河“喂”了。

“……哪儿来的这么多废话!”

第二天,冰河终于在床上赖了半天,而且没有被艾尔扎克掀被子——尽管,代价很大:他趴在被子里咬牙切齿地看着书,身体的某处仍然痛得他想杀人。某个罪魁第五次来到卧室:“你还打算吃饭不……我说,你不至于那么夸张吧。”

“虐待狂,你自己试试?!”冰河吼道。不爽,太不爽了,他随手抓了个什么东西向门外扔去——哦,是一个台灯。冰河开始后悔为什么不看清楚了再扔,还好,艾尔扎克接住了它。

把台灯复位,艾尔扎克很罕见地没有讽刺冰河。也许真的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虽然打死他都不承认——他把饭碗端到床前。“喂,我昨晚可能是有些……那个。对不起啦!”他说着敲敲冰河的背,“但你的反应也太夸张了。吃饭!要不,我喂你?”

“什么‘喂’‘喂’,我有名字的好不好!”冰河开始算帐,“从你回来到现在,你只喊过我一次‘冰河’!我的名字是不大好发音,可你也不必要这样避讳它吧?”

“不是避讳。”艾尔扎克淡淡地说,“我确实觉得你的名字不好发音,如此而已;当然,不叫你的名字,能让我忘记我们曾经敌对过。”

“你……”

“冰河。”艾尔扎克收敛了已往的嬉皮笑脸,变得严肃而悲伤,“回答我,昨晚的事,是你在补偿我吗?”

冰河突然觉得很难过,仿佛有什么东西噎在喉咙。他的淡蓝色的眼睛失望地看着艾尔扎克,觉得有些事情还是说明白了好。“没想到你是这样想的。”冰河说,“我不知道别人会不会拿身体补偿曾经的救命恩人,但在我看来,如果单纯是补偿,我不会改变我当初在海底说的话做的事。”

——“先把我的左眼戳瞎,再在我的脸上制出同样的伤痕,然后杀了我!”

“我觉得你是自信的,可是现在你却告诉我你没有。你在担心什么?”冰河接着说,“难道你担心……”他故意很拽地笑了,“担心我不爱你?”

明白人一眼就看出他在开玩笑,可是艾尔扎克却一反常态地点点头:“是。”

这样的严肃气氛,配上某人忧郁的脸,让习惯了轻松的冰河不适应了。“我说……”他很伤脑筋地看着艾尔扎克,想想该说什么。艾尔扎克一扭头:“谁叫你不说你爱我!我很担心呀——心里不踏实啊!”再也忍不住了,他的脸上浮现出恶作剧成功的笑容。

该死,又被耍了。就知道是这样,让这小子忧郁比登天都难。冰河想不能这么认输,于是他说:“哦,那你说过爱我吗?检讨一下自己先!”

艾尔扎克无奈地伸手揉冰河的头发:“什么爱不爱的,再说我就吐了——喂,”他看到冰河脸上不善的神情,连忙改口,“哦,冰河!我说,你不吃了?那我倒了?”

“我有说过我不吃吗?”冰河发现他已经养成对艾尔扎克翻白眼的习惯了,“哎我说,”他留意到艾尔扎克的脖子上有抓痕,故意说,“你的脖子怎么了?切布拉什卡抓的吗?”

“……切布拉……”艾尔扎克一副被打败的模样。他把碗递给冰河,然后若有所思地打量着他。“嗯……”从上到下,从头到脚,最后视线停在冰河的胸口。冰河很奇怪地扯开睡衣看,然后……

“艾尔扎克!!!今晚你睡沙发!!!”某人彻底暴走。

艾尔扎克和冰河来向丽达·巴图林娜大婶辞行。他们要去附近的中学办理入学手续。所有的事情都已经妥善地被身在奥地利的朱利安以及身在日本的纱织安排好了,剩下的就是他们要参加入学测试,以及去适应新的、普通人的、集体的生活。这些对他们来说没有任何问题,因为他们已经不是孤独的一个人了。

他们许下承诺要常打电话给丽达·巴图林娜大婶报平安,承诺给雅可夫带一些书籍和玩具,然后他们抱抱切布拉什卡,摸摸它蓬松的淡蓝色的毛。“切布拉什卡,小家伙,再见。”他们说。

丽达·巴图林娜大婶微笑着坐在温暖的壁炉前的躺椅上,看着窗外的雪地上两排脚印伸向远方。她摸摸切布拉什卡,后者发出呼呼的、满足的叫声。

太阳出来了,极昼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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